侯庸也是热得不轻,鬓角周围都湿漉漉的。而且他身上,还套着厚重的官服,头戴官帽。
朱允熥注意到,侯庸官服的裙摆,都磨出了白边。全身上下,唯独脚下的鞋是新的。大明朝的官服,是要官员们自己出钱买的,侯庸这样的清官,怕是一件官服穿一辈子。
“你比在原时要瘦了许多!”朱允熥打量着侯庸的脸色,对方应是正值壮年的年间,鬓间却有了丝丝白发,“也老了许多!侯爱卿,你是大明的肱骨之臣,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不敢劳皇上挂念!”侯庸忙起身道。
朱允熥笑着按手,示意对方坐下,“不是朝会,只有你我君臣二人说话,何必这么多礼数!”说着,看看对方的脚,“你那双开口的官靴,终于知道换新的了!”
“这是臣的母亲,给臣新做的鞋!”侯庸低头道,“臣老母从老家来京城,一路上日夜赶制而成。今日知道臣进宫陛见,特意嘱咐臣穿上!”
闻言,朱允熥心微酸。
可以想象出那样的画面,摇晃的车架之,客栈的残灯旁边,白发老妪为儿子,一针一线细细缝纫。
“慈母手线,游子身上衣呀!”朱允熥缓缓道。
说着,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朱允熥继续道,“朕不是传旨给你放三天假,带着你母亲在京城走走吗?怎么这么急着进宫来?”
“是臣的母亲吩咐臣国事要紧!”侯庸正色道,“臣在城外迎到了母亲的车驾,奉迎进京,住进了皇上御赐的宅子里。臣母对臣说,我侯家能有今日的体面,都是圣上的君恩。臣身为臣子,当国家为重,君王为重,不可因私废公!”
“什么朕的圣恩?”朱允熥摆摆手,“有时候,对你们这些清廉的官员,朕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大明朝的俸禄就那么多,你们都是拖家带口的!”
这年代的男人,可不是只养活妻儿那么简单。而且如侯庸这样做官的花销更大,父母妻儿亲戚族人都要兼顾,还要在老家做些好事博得好名声。另外,还要顾忌当官的体面,轿夫仆人要他们自己养着,身边也还要有幕僚师爷帮着处理公。
从洪武二十年开始,大明朝的官员们俸禄从年俸改为了月俸。侯庸这样的正三品高官,一月的俸禄是四十石。看似不少,可当官的用钱的地方也多。
而且这四十石禄米,也不是全额发放。其有时候会掺杂一些,府库里积压了数年的破绢烂布,或者其他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就这,已经比开国之初俸禄提升了不少。
想当初老爷子给俸禄,是一半禄米,一半宝钞。宝钞就是纸币,那玩意不等户部印出来,就已经开始贬值了。拿到手里,擦屁股都嫌硬。
说实话,朱允熥是恨贪官,可每当面对这些清官的时候,心里总有些愧疚之情。
“你家里多少人口?”朱允熥又问道。
“臣家老母老妻,两个兄弟个侄儿!”侯庸低声道。
好大一家子呀,朱允熥心感慨,又问道,“你有多少儿女啊?”
“臣只有一女!”
“那还好!”
“七个儿子!”
顿时,朱允熥脸上一红,就那么点俸禄,怎么养这些人?
似乎是看出他心所想,侯庸忙道,“皇上,臣的俸禄已经够用了!”说着,顿顿,“臣读圣贤书,古来圣贤都以勤俭为美,勤俭持家方是处世之道,家族传承不在金钱而在家风!”
“臣以为,权大钱多,对于子孙而言,是祸非福!”侯庸继续说道,“再有钱人也不过一日两餐,一餐两碗。朝用粥晚用饭,为官无愧于心,吃什么都香甜!”
“你真是让朕哎!”朱允熥叹口气,说不出话来。
缓了片刻笑道,“你母亲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