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死亡,和为朱标守灵那一次不一样,这次的死亡更加直观,更加可怕,更生动。
人死债消,无论她做了什么,她人已经走了,活人不必苛责。就像老人常说的,活人别难为死人,死人什么都不知道,难为死人是和自己过不去。
“娘!”朱允炆抓着吕氏的手,不住的往自己脸上摸着。
朱允熥心里叹息一声,站起身慢慢朝外走去。
现在,应该让朱允炆哭一会儿。允许别人哭泣,这是人道。
走到门后,朱允炆的哭声忽然变大了,哭声中似乎还带着笑声,笑的是那么悲凉,甚至在笑声中还带着愤怒的咆哮。
“娘,您就这么走了?”朱允炆大哭着低吼起来,“黄老狗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哭声渐大,吼声也渐大,“皇祖父,你好狠的心呀!你好狠呀!我娘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下此狠手?她嫁入朱家二十年,你说杀就杀,你好狠!”
“皇祖父,皇祖父!”朱允炆低声嘶吼,“你为什么这么狠!孙儿好恨,孙儿恨您!”
忽然,朱允熥的脚步停住。
悲伤是可以被允许和尊重的事,但是是非不分会让人走上歧途。
灯火下,朱允熥突然转身,大步走到朱允炆的身边。抓鸡似的抓着对方的领子,直接拖到了门外,扔在了花圃中。
“你”
朱允炆刚发出声音,就被朱允熥死死的抓着肩膀,摇晃着质问,“你恨谁?”
朱允炆没说话,只是粗重的呼吸和眼神中闪烁出恨意。
“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恨我,因为我的存在,你变得不再重要!”
“你可以恨我,因为我的出现,你淡出了皇爷爷的视线。”
“你可以恨我,因为有我在,你只能妄想那张椅子!”
朱允熥冷笑着低吼,“我不怕你恨我,告诉你,你根本不值得我在乎你。因为你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你一败涂地。甚至,就算你是储君,我也有办法把你拉下来!”
朱允炆的脸,变得狰狞。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狠吗?”朱允熥点着对方的心口,“因为你没种,因为你是个懦夫,因为你没有担当,从小到大你只会躲在大人后面,让他们给你遮挡风雨,你从没想过站出来,替别人做什么。”
“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能恨皇爷爷!”
“你没有资格去恨他,更没有权力去恨他,相反你还要感激他!”
朱允熥松开对方的领子,一只手指向佛堂。
“你知道你母亲做了什么吗?”
“她让人在我的房间里放了三个刻着名字扎满银针的小人!”朱允熥笑了起来,是那种冷笑,“你读书那么好,应该知道汉代的巫蛊之乱,你母亲想通过这种方式弄死我,我死了,你就没有障碍了。”
“你知道那三个小人都是谁吗?”朱允熥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有皇爷爷,有你,还有她。她为了想把我弄成一个丧心病狂不忠不孝的悖逆之人,把皇爷爷,把她自己,还有你,都设计进去!”
“你和她的死活我不在乎,可是皇爷爷为什么要受到如此恶毒的诅咒。”朱允熥大声道,“咱们都是皇爷爷的孙子,可咱们也都是他老人的家臣子,你饱读儒家学说,你告诉我,做出这样的事,该不该死?”
“不可能!我不信!”朱允炆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