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爷确实流连花丛,但人家好歹光明正大,不像他爹,长得老,玩得花。唐梨面露鄙夷,之前都道他爱妻顾家,名声极好,结果人家其实养了好几房外室,甚至几座花楼还和他背地里有不少利益牵扯,这消息一爆,可不就炸了锅了。
这年头的花楼尚且是官办的,譬如罪籍女子充作官伎,便是进了这种地方讨生活,而花楼的收益大头自然归国库所有,这种情况下,叶侍郎从中渔利,无异于从狩章帝口袋里拿钱。
有命拿,不一定有命花,眼下叶侍郎还只是停职,证据链一旦完整,他就该下大狱了。
叶府消息一出,看客尚且觉得刺激,身处漩涡中心的几人自然更加心态炸裂。
叶孟贤虽说遭了雷劈,但伤势并没有其他人想的那般严重,主要是头发遭了大殃,才暂时没脸出门见人,身上只有些轻微灼伤,养了小半个月,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可在这档口,他宁愿自己伤得更严重些,最好是意识全无。
堂屋里,亓官涯玄袍加身,肃然危坐,眉眼间笼罩的阴云几乎比屋外天空还要厚重几分,他目光冷冽,直直看着跪在堂下的两人。
文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得知真相后几乎当场晕厥,暂时送回了里屋休息,所以现在除了亓官涯和身边太监总管,屋内就只剩下叶孟贤和叶明泽父子了。
至于叶府其他院落,已经被胡向维带来的禁御军接管。
叶爱卿当真给了朕好大一个惊喜。
茶碗磕在桌上,发出细碎声响,叶孟贤额头紧贴着地面,汗如雨下,不敢搭话。
叶明泽捏拳跪在旁边,神情同样难看至极,更有难言的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这怒火不针对其他人,只因为自己,明明已经发现叶孟贤的真面目,为什么还会天真相信,他只是偶尔逛花楼的说法。
亓官涯神情不辨喜怒,状似玩笑般开口,爱卿说说吧,是打算自己交代清楚,还是说……更希望朕重温一下旧业
登基前,他的主业便是抓这些国之蠹虫,亓官涯活动了下指节,起圣后忙于处理其他政事,或许给了某些人一个错觉,正好,让爱卿看看朕的手段生疏了没有。
叶孟贤冷汗更甚,嘴唇嗫嚅半晌,却只说出一句,微臣有罪。
没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亓官涯也不失望,再度看了眼堂前两人,他轻轻叩了下官帽椅的扶手,径直起身离开了叶府。
屋内安静下来,叶明泽蓦然揪住一旁生父的领口,沙哑的嗓音里压抑着浓烈的情绪,你若还有点良心,就抓紧时间放娘离府。
叶孟贤目光沉沉地看着儿子,狼狈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为父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文娘生是叶府的人,死了,那也是叶府的鬼。
叶明泽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你简直不可理喻!
恨恨将人推开,他踉跄起身,无视了四周的禁御军们,朝里文夫人屋里去。
夫人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这才头昏目眩,接下来需好生温养,切不可再忧思多虑,劳心劳肺……郎中仔细吩咐着,又写了药方子交给一旁两眼含泪的丫鬟,才带着药童脚步匆促地离开了这座越发混乱的府邸。
从偏门出来,郎中回头望了眼叶府高高在上的门匾,唏嘘一声,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叶府看诊了,想着床榻上虚弱昏睡的文夫人,他摇摇头,夫人可怜,那些被拐骗至花楼却申冤无门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可怜人,终究还是老爷们惹出来的祸事,可他一个小小药郎,治病救人尚且艰难,更医不了这世道。
郎中摸了摸身旁乖巧的药童,走罢,回医馆。
高墙之下,依偎着远去的人影越发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