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泽已经不是小孩儿,昔日积威深重的父亲鬓边也有了白发的痕迹,头顶的阴影逐渐散去,他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开口,那您可一定要把狐狸尾巴藏好了,不要被儿子彻底揪出来。
廊檐下,针锋相对的两人不像父子,倒更像是积怨已久的敌人。
这场谈话到底是不欢而散。
天空中,太阳不断向西,不多时,霞光万道。
凤仪宫内,宋滢踩着夕阳将娘亲送出殿门,在原地驻足良久,直到人群在视线内化作一个小点,她才略带怅然地收回视线。
司言姑姑拿了薄披风搭在她肩头,娘娘,回吧。
宋滢点头,虽然近来气血好了不少,但这具身体亏空得厉害,陪着任夫人聊了半下午的天,这会儿松了神,便觉困得厉害。
补觉醒来,天已经全黑了,床头烛火昏黄,宋滢打着哈欠起身,目光落在被床边宫人拉起的帘帐外,她目光一顿,没打完的哈欠仿佛卡在了喉咙里,声音惊疑道:
陛下
已经换回常服的亓官涯正坐在南窗下的软榻上,身体后靠,胳膊倚着凭几,手里捏着本蓝皮册子随意翻阅着,听见皇后喊自己,他轻抬了下眼,随即吩咐一旁宫人准备传膳。
册子被放到一旁的炕桌上,亓官涯坐正了些,却没起身,宫人进来将剩下的灯台一一点亮,很快,寝殿亮堂了许多,他看着坐在床沿穿鞋的皇后,没了白日里三层外三层的装扮,只着里衣的她清瘦了许多。
皇后身体不好,往日好像只是一个笼统的印象,这会儿却忽然清晰了。
即使才睡醒,她脸上也没有太多血色,还未褪尽的乏困让她多了几分平日藏起来的脆弱,唯独那双跳跃着烛火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此刻,亓官涯能清楚感受到她眼底传出来的错愕情绪。
陛下等很久了宋滢穿好鞋,先接过秋月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嗓子,随口问道。
亓官涯看了眼屋内的滴漏,不到半刻钟。
宋滢点头,起身开始洗漱更衣,皇帝坐在原地,静静看着殿内所有人围着皇后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件事,他仿佛被暂时遗忘了。
这样的经历太过少见,以至于亓官涯甚至有一瞬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他转了转左手上的扳指,忽然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
宋滢刚刚挽好头发,正在挑选发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精准捏住了其中的攒珠金累丝孔雀簪。
这是一个顶簪,借着铜镜,宋滢看见秋月等人都躲到了一旁,只剩狩章帝还站在身后,单手按着她发顶,动作生疏而轻柔地将簪子插入了她的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