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祖臣彦不在,不然必有雄文。"夯土小台上,魏首席连连摇头,低声相顾左右。"搞得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是这样的。"李枢低声答复。"祖臣彦文章虽好,这里人却多半听不懂的,便是他在这里,也不如不写,或者写了不念……而且这种事情,只要不出乱子就行,关键还在后来的夺城起事。"
"这倒也是。"魏玄定点头认可。
说话间,三面大旗缓缓被几位雄壮军士抬起,牢牢固定住,一个典型的义字大旗居中,红白二色黜字旗居两侧,在秋风中立即翻滚起来。
这就是所谓扯旗造反了。
最多说,接下来喝一杯血酒,喊一声剪除暴魏,安定天下,也就是正式的流程了。
然而,就在魏李张三人一起上前,立在各自旗帜下的土台上,然后端起血酒之时,原本波澜不惊的张行忽然向前一步,引得其余二人一时诧异……但也没有多想。
年轻人嘛,就喜欢出风头。
"诸位头领,我有话说!"张行端着血酒,环顾台下首领,委实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瞒诸位,我与李公其实一开始是不赞成这么快起事的,因为我们都觉得行事过于操切,将来要被暴魏针对,不免不值。"
台下一时窃窃私语,魏李二人也有些无语,但偏偏李枢也不好否认。
"可是,我与李公还有魏公讨论了许久,议论了多次,最终还是要同意再行聚义,正式扯旗举事,所谓何也"张行身上寒气渐渐涌现,灰白色的光芒在秋日阳光下显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思来想去,其实一直到前几日,才想明白……其实,不过是两句话!"
"第一句话,我数年前便曾与徐大郎说过,今日还要再说,将来一定还会说……那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是关陇那些人坐天下,而关东豪杰来做贱吏,乃至于一个贱吏都做不得今日来的诸位,是没有本事吗还是生来比关陇人低贱"
台下愈发哄然,却与之前的议论之声截然不同,乃是有了激愤姿态,便是徐大郎此时也睁大眼睛,盯住了台上之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是身侧李枢还是端着血酒面无表情,可魏玄定却已经忍不住手臂摇晃了起来。
"第二句话,说起来更简单,那便是天下苦魏久矣!凭什么五亩地要做十亩地来收税凭什么我辈辛苦劳作,却要尽数输送给关西与各处宫廷凭什么劳役不断,死伤累累,为他们盖房子起塔,却连过年吃一口炸糖糕都要跪下来对朝廷谢恩凭什么三征东夷,动辄破家十万、百万今日此地,你们谁没有一个因为三征而破家之亲故邻友你们知道东都的那根大金柱重新融了吗我告诉你们,人家这次是要融为镔铁,做成军械,来杀我们的!"
"那就杀回去!"台下已经有人喊叫了。"杀回去!"
"不错!这便是我与李公决心放手一搏的理由!"张行语气也狠厉起来。
"国家烂成这个样子,凭什么不反
"地方上民不聊生,人人苦魏,为什么不去救
"我们黜龙帮若是因为一时利害之计较,趋利避害,今日不反,明日再来,不去打硬仗,不去攻城略地,不去放粮救民,不去迎难而上,这天下将来凭什么让我们来坐!
"故此,我也已经想明白了,今日,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前方是通衢大道得去,刀山火海也得去,是绝路死路还要去!就让我们给天下趟出一个样子来!不就是一条命吗"
"还是说,此间有人怕死不成!"
"若是不怕死,就随我们三人饮了这酒,就在这东郡、济阴、东平一举三郡,反了他娘的!"
说完,张行当先双手捧碗,就势饮了血酒,李枢和魏道士赶紧上前一步,也直接饮酒。
台下早已经躁动不堪,见到此景,毫不犹豫,乃是争先恐后的来灌血酒。
一碗血酒下肚,魏道士想起之前彩排,便要撸起袖子,喊一声"剪除暴魏"……却不料,旁边李枢早早运起真气,狠狠将碗捏碎,然后当众施展辉光真气出来,振臂三呼:
"起事!起事!起事!"
雄伯南以下,无一人再敢怠慢,即刻随之振臂三呼:"起事!起事!起事!"
喊到最后,早已经声震满庄,将无数鸟雀惊飞。